“产妇非常知道怎么配合我们,完全不像很多生头胎的产妇那么害怕。”
护士无意的一句话,揭开了她辛苦隐藏的秘密。
几年前,远在大洋彼岸,她早就做过一次妈妈了......
1
云市和恒城离得非常之近,开车一个半小时就足以从一个城市的市中心到达另一个城市的市中心。
这些年恒城的发展跟了上来,繁荣程度和云市有得一拼。
且展现出了更新、更与国际接轨的面貌,于是乎很多家国际品牌入驻恒城。
其中一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女性时装杂志Q.W的中国分部就坐落在恒城。
在恒城最气派的写字楼里,有整整两层属于这家杂志。
进入这家杂志工作是很多女孩的梦想,毕竟时尚行业看上去是那么的精致和光鲜。
踩着小细跟鞋的女孩们人人拎着当季最流行的手袋,接触着当季最红的明星。
一本本厚厚的铜版纸印刷品在她们的手下流出,引领着当季的潮流。
大概只有很幸运的女孩才能做这样的工作。
两个幸运儿此刻正在茶水间喝咖啡,Q.W的茶水间里有24小时供应的手磨咖啡,咖啡旁的盒子里装的是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窗外的阳光慵懒地洒进来,精致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幻觉。
“最近怎么样?”
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捏出一块香草马卡龙来,她的力气还是大了,
“少女的酥胸”碎了一些下来,掉到了她的一步裙上,
“秦总有没有为难你啊?”
对面的女孩拿着一杯美式,她看着马卡龙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忍住了。
“还行吧,她对谁不都是那个样子,给她当助理都当不长的,我在思考要不要下个月申请调去行*部。”
“哎呀,那还是广告部有意思呀,你再熬一熬就能自己出去谈版面了,和各种奢侈品品牌的老总斗智斗勇。
还能见着各种明星帅哥,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行*部可无聊了,天天就是窝在办公室里填这个单子填那个单子。”
“算了算了,填单子就填单子,我可真不想天天面对秦总。”
喝美式的女孩皱皱鼻子,
“这样下去我非抑郁了不可。”
谈到秦总时,两个女孩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诶对了,小珂,你讲讲秦总呗——”
吃马卡龙的女孩小声道,
“她到底什么来头呀?”
在Q.W里,广告部总监秦文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
她永远板着一张冰雕般的面孔,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就像要冒出寒气。
但她并不是什么冰山女王,恰恰相反,她相当地喜怒无常,迄今为止她的助理中干得最长的是一个月零三天。
她骂下属的时候相当狠,那些女孩全是哭着走的。
好在小珂是个心理素质较为强大的女孩,脸皮也不像一般女孩那么薄,被骂了之后自己缓缓就能调整过来。
她已经给秦总当了快一个月的助理,只要能当满两个月,她就能调去行*部并且当一个小小的主管——她对自己有信心。
而如果能够忍受秦文的脾气,当秦文的助理其实是相当好的一个工作。
就像女皇身边的掌事大宫女一般。
能收到公司上下毕恭毕敬的态度,尤其是人人都愿意和她聊天,想要从她那里得知女皇的一点秘辛。
秦文在Q.W是个谜一般的人物,人们不知道她的背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任何家人,关于她的婚姻状况流传有很多个版本。
先是说她结了婚但是没有孩子,又说她其实没结婚也没孩子,后来又传她没结婚但是有孩子。
最后甚至传过她既有过丈夫也有过孩子、只是他们都死了。
马卡龙女孩牢牢地盯紧小珂,试图从她那里打探到什么惊天的八卦,小珂却只是放下咖啡叹了口气: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要能从秦总嘴里套出话来,那我也不必在Q.W干了,可以去给詹姆斯·邦德当手下。”
“不过……倒确实有个很小的事。”
小珂说。
“上次秦总起飞前发现身份证落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了,让我给她送过去……”
小珂低声说,
“我发现原来秦总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秦梦君。”
马卡龙女孩惊讶地笑了出来:
“不是吧?这是上世纪的名字了吧,好土。”
“土吗?”
小珂眨眨眼,
“我当时还挺奇怪,觉得这名字很好听。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改成没什么特色的秦文——几回*梦与君同,多好,听着就很有故事。”
“哈哈哈哈哈。”
马卡龙女孩笑,
“这种去给上个世纪的言情小说当女主角还差不多,现在?
你让秦总在一堆Vivian、Monica里面介绍自己是什么梦君,也太诡异了。”
“而且她们这种女强人好像都喜欢取个中性的名字,梦君确实太小家子气了……”
她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茶水间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全公司都辨认得出来这个脚步声,并在这个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噤声。
这个脚步声属于秦文。
小珂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她意识到刚刚那短暂的时间里,咖啡和甜食的香气让她一直很谨慎的神经松弛了。
这松弛要了她的命,使她们犯了一个大忌——在公司议论上司。
茶水间的门被打开了,小珂猛地站了起来,她看向门口。
秦文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踩着八厘米的黑色细跟鞋,短发利落地贴在脑后。
小珂压制住心头的恐惧看向秦文的脸,她不确定刚刚的对话秦文到底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多少。
她试图从秦文的表情上判断出来,然而很快绝望地发现那张寒冰铸就的面孔永远留不下任何痕迹。
“小珂。”
秦文开了口,
“把各大品牌这一季度的预算表拿到我办公室。”
“是。”
小珂松了一口气。
秦文的声线是正常的,和她把之前的助理骂哭时的语气完全不同,这说明小珂侥幸逃过了一命。
幸好幸好。
小珂呼出了一口气,把资料整理好后小跑着奔向秦文的办公室。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下次一定得当心点。
两个月马上就到了,自己就快熬出头了。
2
十分钟后,小珂证明了她自己。
她是秦文第一个没有被骂后哭着跑出办公室的助理,她是被人搀出去的。
被搀出去的时候小珂两眼发直,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她的额头破了。
血从上面流下来,伤口上插着一小块茶杯的碎瓷片。
Q.W的CEO李萧驱散了围拢过来的员工,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自医院。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进了秦文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沙发是白色的,办公桌是白色的。
办公桌旁的台灯出自一个知名的国际奢侈品品牌,整个灯的形状是一匹纯白色的马。
这里应该是一个有品位的女人所拥有的办公室模板,拍下来就可以直接塞进Q.W杂志的生活版面。
然而李萧曾经听过员工管这里叫“太平间。”
此时此刻木质地板上横陈着一只茶杯的尸体,碎瓷片崩了一地。
残留的热茶是茶杯未干的血液,在地上一点一点失去生命最后的热度。
几分钟前,当小珂把资料放到秦文的桌上时,秦文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用茶杯砸破了她的头。
李萧叹了口气,从碎瓷片上跨了过去,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秦文自始至终背对着他,她站在落地窗前,抱着手臂看着城市的远处。
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漫长的沉默后,秦文背对着李萧,说:
“不好意思,李总,又给你添麻烦。”
李萧没出声。
“你有处理的办法么?”
李萧沉默了一下,道:
“小珂家条件不太好,急着用钱,我们付够赔偿,她不会闹,也不会出去乱说。”
秦文低声道:
“给她的赔偿从我的工资扣就好。”
“秦文。”
李萧说,
“去医院看看吧。”
这回轮到秦文没出声。
李萧觉得头很痛。
他和秦文当初都在国企上班,是一个零件制造厂,那年厂里为了招标,按照上面的指示分摊了一本杂志。
李萧和秦文便都办了停职,成了这本杂志最初的团队。
他们一起度过了诸多难关,最后成功和国外的大刊合作。
把一本本土小刊一步步做大,这期间秦文出了汗马功劳,是李萧最忠实可靠的战友。
然而其实李萧也不了解她。
他们是好战友,却并不是好朋友,秦文不和李萧提任何私生活上的问题。
年会聚餐这些场合她一个人到场,从来没有带过家属。
李萧知道秦文有诸多缺点,但是Q.W现在确实还离不开秦文。
秦文对下属发飙,但是业绩上一直做得非常漂亮,李萧不能把她从广告总监的职位上换下来。
但是秦文的情绪确实是越来越不稳定了。
李萧上网搜了一些资料,觉得自己基本可以判断秦文有双向情感障碍——
俗称躁郁症,患者的状态在躁狂与抑郁之间来回切换。
狂躁发作时强势、情绪兴奋、容易被激怒、睡眠需求极少,抑郁发作的时候活动性减少、心情低落、萎靡不振。
这些在秦文身上都能一一找到体现。
但是李萧毕竟不是医生,医院看看。
然而秦文从来都没接受过,她不解释不去的理由,只有唯一的一次被李萧逼急了,她甩出一句——
“我医院的精神科。”
李萧后知后觉地一琢磨,被这句话背后可能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吓得有点懵。
然而现在李萧决定了,他就是医院看看,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的话,即便秦文对Q.W再重要,他也不得不进行人事变动了——
今天她只是狂躁发作用茶杯砸助理的头,谁知道下次她会不会弄出人命来?
“答应我,去看看吧,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咱也不怕。”
李萧安抚性地说,“位子我永远给你留着,你只要尽快调整好状态就行。”
秦文沉默良久,“嗯”了一声
李萧知道她这是答应了,松了一口气:
“小珂那边的后续我会帮你处理好,但这事……影响不好,我建议你还是先避避风头。”
“刚好你这些年的年假都没怎么休过,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个月吧。”
3
傍晚六点的时候,秦文用密码开了门,走进了自家的别墅。
门边的鞋柜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秦文毫不在意地把自己昂贵的包扔在了上面,然后自己缓缓坐在鞋柜上,看向室内。
这里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居住的痕迹了,秦一上大学之前和保姆王姨住在这里。
秦一去隔壁的云市上了大学之后,王姨也就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了。
她两周来一次,清一清屋子里的灰,检查一下水电有没有关好。
秦文自己是不怎么回来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全国各地见客户,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也基本都在公司边上的酒店开个房间。
这座别墅是当初她和王家豪结婚的时候,母亲送给两个人的礼物。
从美国回来之后秦文在母亲的安排下见了王家豪,王家豪比秦文大五岁,也在美国留学过。
母亲拿给秦文看的照片是他留学前的,还算是长相周正的一个青涩少年。
然而秦文见到他真人的时候,美国的炸鸡汉堡和纸杯蛋糕已经在王家豪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脂肪把他周正的五官包裹了起来,在他的腹部制造了一个浑圆的凸起。
首次见面是在一家西餐厅里,他们的桌旁挂着一幅油画,于是王家豪上来便滔滔不绝地聊起了对这幅画的见地。
他说得信心满满,三分钟里提到了不下十种西方美术流派。
秦文礼貌地微笑。
她想起了坐在咖啡厅的阳光中对着木板作画的某个男人,轮廓像是最精美的希腊雕塑。
不画画的时候他就看着窗外,从他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到一整个天空的云。
他的面孔清晰到秦文心里一痛。
秦文温婉倾听的样子显然让王家豪很满意。
他叉起一大块牛肋排放到嘴里,然后举起一边的红酒冲下去,放下酒杯,他对秦文道:
“家父和伯母的意思,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哈?”
秦文颔首微笑。
王家豪叹口气:
“其实还挺麻烦的,不瞒你说,我在美国读MBA的好几个女同学都希望能和我发展。
我一拒绝她们就要哭,真是让人头痛。”
秦文依然微笑。
生活逼问她得太多了,她除了空洞的微笑外,无言以答。
三个月后,秦文和王家豪订婚了。
两家人一起在全城最好的餐厅吃了饭,王家豪的父母和秦文的母亲都非常高兴。
在席上频频举杯,其余的——王家豪心不在焉,秦文心如槁木。
结婚半年后,秦医院,从医生那里得知怀孕两个月的消息。
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下午,她的座位正好对着窗户,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天光云影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变幻。
她知道母亲和公公婆婆知道这个消息都会很高兴。
而同时,王家豪已经频频地不回家了。
他对秦文说他去出差,然而秦文知道王家豪其实并没有在他父亲的公司里真正承担什么工作。
医院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她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了家门口有一个穿着短裙的女人。
女人看到了秦文,走了过来,她其实和秦文差不多高。
但是穿了一双吓人的细跟高跟鞋,因此站到对面的时候比秦文生生高了一个头。
“你是秦文女士吧?”
秦文看着她,点了点头。
女人从高处望下来,她一定是那种从小就漂亮的女孩,目光里是持靓行凶的盛气凌人:
“就不绕弯子了,我直说吧——我怀孕了。”
秦文看着女人的眼睛,那是一双精致的眼睛。
被刷得根根挺立的睫毛像是一丛黑色的箭,每一支都等着从秦文的心脏洞穿过去。秦文轻声说:
“所以呢?”
女人说:
“所以让王家豪和你离婚。”
秦文点点头,看向她: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
女人不可置信道,
“你……你不看新闻的么?”
秦文平静地看着她。
“我是凌安妮,现在每晚八点热播的电视剧里有我演的角色。”
女人撩一撩被烫成大卷的长发,
“既然你不看新闻,那么由我来告诉你——上个月我在马尔代夫被拍到和‘某白衣男子’的亲吻照,这个‘某白衣男子’就是王家豪。”
她死死盯着秦文,字字想要诛心。
然而秦文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她微微点头,换了一只手拎包,然后淡淡地对凌安妮说:
“要王家豪和我离婚娶你的话,不要来和我说,去找王家豪。”
她走向大门,开门走进去。
“噢,不对。”
她像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向凌安妮,
“是让王家豪去和他爸爸说。”
“忘了告诉你了,我是看新闻的,不看新闻的是你。”
她扬起下巴,轻声说,“我数了数,最近三个月被拍到和‘某男子’共处的女星中,至少有三位我都认出了照片中的男子是我丈夫王家豪,可见什么工作都不容易,你们这种人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
凌小姐,泡富二代男人就和出演热播电视剧是一个道理,混到了角色没什么了不起,能出演女一号才是本事。”
在凌安妮骤然变得如同死灰般的脸色里,秦文关上门,扬长而去。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客厅,走上楼梯,一直来到二楼的浴室外。
她面无表情地把浑身的衣服都甩到地板上,然后打开了花洒。
在热水喷涌而出的那一瞬,秦文突然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4
七个半月后,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女儿。
生产的医院,公公婆婆和母亲倒是都来了。
接生的医护人员里面有个小护士是新来没多久的,兴高采烈地对老人们汇报:
“非常顺利,产妇非常知道怎么配合我们,即使在最疼痛的时刻也保持了镇定,完全不像很多生头胎的产妇那么害怕。”
秦文心里一抖,瞪大眼睛看了小护士一眼。
母亲不动声色地把孩子抱过来,笑笑:
“我们家梦君从小到大一直很冷静。”
秦文垂下眼帘,在心里对自己的女儿说:
“你的父亲不是王家豪。”
在秦文的心里,她所有的孩子都应该只有一个父亲。
林万。
然而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联系过林万了。
5
秦一让秦文非常失望。
大概长到半岁的时候,她的五官就已经显出了端倪,除了鼻子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外。
其他的五官基本全从父亲那里原封不动地继承了过来。
任何人在看到秦一的时候都会赞叹这是个冰晶玉雪的小女孩,只有她的母亲不愿意看到她,她的面孔完美地总结了她母亲不幸福的前半生。
秦文没有休够三个月的产假就提前回去上班了。
按照王家豪的意思,她在一家清闲的国企上班,这样的妻子和儿媳是王家所希望的——
既有能够带来足够利益的家世背景,本人又不要有太强的本事和太忙的工作,这样能够分配出足够的精力给家庭,为打拼事业的男人管理好大后方。
然而王家的事业出问题了,就在秦一不到一岁的时候。
在王家公司干了二十多年的一名姓欧阳的副总举报了王老董事长性侵自己的侄女,警方核查证据后,带走了王老董事长。
业界为之惊动。
王家豪原本在东京和一个日本模特打得火热,听到消息后火速回了国。
他没有直接去父母的公司,他虽然在美国读了两年书,但其实吸收容纳到身体里的只有夜店的酒和金发辣妹。
他知道自己即便去了公司也没有任何助益。
他双手提着礼物,双眼含着热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秦文平静地从他手中接过礼物。
王家豪握住她的手:
“咱们一起去看看妈。”
“好的。”
秦文从车库里开出了车,带着王家豪一起驶向了母亲的家。
王家豪在岳母面前直接跪下了:
“妈,你一定帮帮我们!”
“快起来快起来。”
秦文的母亲扶起了王家豪,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妈一定尽力。”
母亲的确非常尽力,秦文在母亲家里住了一周,那一周母亲忙得昏天暗地。
她年纪已经很大了,然而透支着自己的体力,日夜不休地在书房里和律师商讨着。
母亲短暂休息的时候秦文去了书房,律师已经走了,但是地板上掉了一张名片。
秦文捡起那张名片,母亲最近深谈的一直是这位律师。
秦文之前只知道他姓张,现在从名片上秦文看到了他的全名——张晓东。
不知道为什么,秦文心里有种诡异的预感,她拿着这张名片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张律师的名字。
片刻后,秦文良久地盯着电脑屏幕,然后笑了出来。
笑声里没有任何欢愉,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讽刺、悲哀与复杂又通透的凉薄。
网页上是张律师的简历,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律师,毕业于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法学院。
主修经济法,在他的履历中,他作为法律顾问处理过多起并购案,完成得非常出色。
母亲的律师是给她自己请的。
6
如果王家豪当初在商科就读时好好学习了,一门名叫管理学原理的课程就会告诉它,一个企业有多种方式提高自己的竞争力——
其中有一种,就是完成垂直整合,即收购自己上下游企业。
秦氏在上游、王氏在下游,两位亲家共同操控整个行业的美好蓝图。
到底还是不如秦氏独自完成垄断来得收益大。
但即使王家豪好好学习了也没有用,因为总有些东西是管理学原理并不会告诉他的——
比如那位举报王老董事长的欧阳副总,从很多年前就和秦文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一开始就是秦氏的人。
王老董事长入狱、王氏被秦氏收购很久之后,秦文才知道,原来当初王老董事长曾经怀疑过秦氏要与自己为敌。
并且私下里做了很多防备措施,欧阳副总也曾经被他深深提防和怀疑过——
然而秦董事长主动提出的联姻让他放松了警惕。
自始至终,秦文都只是她母亲的一步棋而已。
母亲拆散了她和林万,把她嫁给了王家豪,目的仅仅是为了稳住王老董事长。
她的人生在母亲那里的价值也仅限于此。
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秦文独自一人在房间内坐了很久,她没有开灯,任由着黑暗把她吞掉。
于是黑暗真的一口一口地把她吞掉。
唯一她爱也爱她的人被留在了不可触及的远方,剩下的世界里没有人爱她,她也不爱任何人。
在这样的世界里软弱和屈服没有任何作用,她得摘掉自己的心脏,远远地抛出去,然后用没有心的灵*处理掉身边伤害她的一切。
秦文第一个处理的是王家豪。
王家豪一开始是没有任何心情出门的,他缩在家里痛哭流涕,这个男人到最后都被自己的岳母骗得团团转。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岳母做的,以为最后官司输掉只是自己的父亲运气不好。
缩在家里痛哭的王家豪让秦文看着非常地厌烦,她看着王家豪的眼神就如同在看着一只人形蟑螂——
然而她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眼神,走上前去,温柔地扶起王家豪。
“日子总要继续过。”
“怎么过?”
“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一天一天呆在家里只会让自己心情更不好,出去转转吧,先让自己的状态好起来再说。”
她给王家豪充足的钱,然后看着王家豪泪眼婆娑地离去,在心里冷笑——
她非常清楚,“爸爸”对于王家豪而言其实也只是一个钱的源头而已,只要有足够的钱在。
对于王家豪这种人而言,有没有父亲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所谓。
当然,父亲出事后的王家豪即便有钱,也没有了原来的社会地位和光环,女明星自然是不愿意再理他了——
不过好在夜店里的女生那么多,总有那么一些是美貌不输明星的。
王家豪长了这么大,前半生一直靠美女和酒精来填补自己人生的空虚,然而现在他的人生中需要填补的已经不只是空虚了。
还有失意,还有痛苦,这些都意味着美女和酒精已经不再足够。
他需要更强的刺激,更忘我的体验。
秦文没有对他干任何的事情,她只是源源不断地给他钱,然后坐在一边……
清醒地等着他滑落向深渊。
她并没有等得太久。
当秦一终于能够无需搀扶、自己在地上走路的时候,秦文被通知前往警察局。
她在警察的引导下前去确认了王家豪的尸体,出来后在卫生间吐了三十分钟。
王家豪死于飙车,他的敞篷车在夜晚无人的道路上疯狂地飞驰着,扑面而来的风带来几乎把人撕裂的爽感。
旁边的女孩放肆地尖叫着,他在驾驶座上哈哈大笑。
然后车撞断了围栏,从立交桥上掉了下去。
他和他的女伴一起被成吨的钢铁挤压,两个人活着的时候有肌肤之亲,死了之后骨骼和血肉也混合在一处——
不过他们可能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根据警方的推测结果和涉案目击者的口供,两个人当时都磕了药。
但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那辆车都不会从四平八稳的路上突然拐出去然后翻掉。
“非常遗憾,请节哀顺变。”
警察对秦文说。
秦文点点头:
“是啊……他还那么年轻呢。”
她什么都没有干,案子与她全然无关——
只是王家豪买车和吸*的钱都是她给的而已。
她没有任何错,世界欠她的,那些能够被她惩罚到的人都是因为自己就有恶的因,会在未来结出恶的果。
秦文走出警察局的门口,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她发现了一个商场,走了进去。
导购小姐看出了她一身打扮的价格,于是非常热情地拉她进了店里。
把当季最时新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拉着她到镜子前。
“怎么样?”
导购小姐热情洋溢地说,
“真的非常适合您,这个颜色一般人都穿不了,像您这样肤色足够白皙的人才能驾驭,看看,衬得您气色多好啊!”
秦文良久地凝视着镜子。
“是不是很好看?”
导购小姐有些忐忑,因为她发现秦文一直不说话,脸上的神情也叫她完全看不懂。
良久,秦文突然笑了出来:
“嗯。”
她看着镜子,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和母亲长得很像。
自己真不愧是流着母亲的血。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非常地好。
7
二十年。
秦文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变成了今天的她。
母亲在秦一四岁那年离世了,秦文在同一年从国企离职,跟着李萧去办了时尚杂志。
同时她把自己的名字由言情小说女主角般天真而多愁善感的秦梦君,改成了更为中性化的秦文。
有一次在云城的商场里给客户挑礼物的时候,她看到了林万。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林万了。
她和林万之间仅剩的羁绊是一串银行卡的账号,她定期往这张卡里汇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其实以她的能力,想要找到林万的联系方式一点也不困难,但是秦文一直没有这样做——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今生都不打算这样做。
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啊,我终于获得了自由,但我为获得这自由而付出了无上的代价——
我已经不可能再是你爱的我。
那个咖啡馆里微笑的男孩,那些如同电影镜头一般美好的时光。
秦文的生命中只有这一点点东西是没有被污染过的,她把它们封在水晶球里,装进天鹅绒里,塞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她不能用现在染血的高跟鞋去踏碎它们。
于是她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林万从她的不远处走过。
他瘦了一些,老了一些,背开始微微地弓起,步子开始微微地松垮。
但是秦文的眼睛里永远有时光的滤镜,林万永远如他二十二岁那样,是一个飘忽又美好的少年。
她看着林万从她的视线里逐渐消失,一滴泪从干涩的眼睛里流出来。
然后她转身离开。
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只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然而走到最后,秦文有些茫然地发现,路的尽头居然没有宝座,她能够落座的,只是一个落满了灰的鞋柜。
8
休息就休息一会儿吧。
沙发上也有灰,但是秦文懒得管了,她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然后插上插销,打开了客厅里巨大的投影屏。
这个东西是秦一买回来的,假期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就会叫各种各样的同学来别墅里看电影。
秦文从来没有用过这个东西,她没有时间看电影,即使有时间也不会去电影院,而是会去珠宝店里给自己挑一副钻石耳环——
看电影是少女秦梦君的爱好,不是秦文的。
秦文的所有欲望都该用物质层面的东西了结,毕竟她的精神世界一片空茫。
然而此时此刻秦文*使神差地打开了电影。
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排排可供播放的影片,秦文有点茫然地看着它们。
她有二十年的时间没看过电影了,新出的这些片子好多她都是知道的——
因为里面的主角演员在宣传期上过Q.W杂志的封面。
她看过那些演员真实的样子,无法再对他们在荧幕上演绎出的东西抱有任何幻想。
她拿着遥控随手翻了翻,翻到了一个片子。
《茉莉花开》。
她顺手点了播放。
故事开始于旧上海,*演的少女从母亲开的照相馆里走出来。
遇上富商,渐渐褪去少女的青涩,变成美丽中带着风尘的上海滩女演员。
秦文缩在沙发里,这是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常年的透支让她很疲惫,投影屏流动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她合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文睁开了眼睛,她忘记了摘隐形眼镜,此刻角膜有一丝刺痛,她没有去找镜子。
直接伸手把隐形眼镜扯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框架眼镜戴上。
她看向前方的投影屏——
屏幕上还是*。
但是*的打扮已经完全变了,她梳了两根大辫子,额前一排碎刘海,穿着碎花圆领衬衫。
显然,在秦文小憩的这短短几十分钟里,电影中的世界已经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秦文揪着自己的头发,强迫症似的盯着屏幕。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了——她想明白了,年龄不对。
已经时过境迁了,为什么*演的角色还是和当时一样年轻?
她盯着屏幕,渐渐看明白了——
现在*演的这个角色,是当时那个上海滩女演员的女儿。
角色已经不是那个角色了,不过演员还是同一个人。
突然之间,一股没来由的恐惧袭击了秦文。
……已经是第二代人了,但是和第一代人,其实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影片进入了第三个部分。
第三代人出场了,秦文瞪着惊恐的眼睛看过去……还是*。
她突然手忙脚乱地抢过遥控器,一把关掉了投影屏,然后靠在沙发垫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影视作品中用同一个演员演两代人是非常常见的表现,但是这一刻,有一道诡异的灵犀穿越了秦文的脑海。
她想起了自己。
她想起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得意和恐惧——她变成了她的母亲。
得意是因为母亲是她最怕的存在,母亲代表着强大和无坚不摧;
恐惧是因为母亲也是她最厌恶的存在,她的灵*里藏着对母亲的恨和鄙夷。
她是母亲的下一代,但是本质上,什么都没有变。
秦一……她忍不住想起了秦一。
从母亲,到她,再到秦一,三代人,全都姓秦……没有父亲。
就如同姓秦的女人血脉中埋着什么诅咒一般。
不会的……秦一看上去和自己完全不像,那是个简单阳光的女孩子。
但是秦一只有二十二岁,自己直到二十一岁前,也和母亲并不相像。
秦文站起身来,她突然感到额头上在冒冷汗。
二十年过去了,二十年里她一直因为秦一长得像王家豪而对她不亲近。
然而二十年过去,秦文猛地回头望去,却发现王家豪的面孔在她的回忆里已经渐渐模糊。
秦一却仍鲜明地存在在她的生命里。
她突然想起来,秦一进入大学后,自己还从未去看过她。
她上大学的时候,几个舍友的朋友都会去看她们,带一些水果点心或者家乡的土特产。
而母亲从来没有来看过她,只有定期打过来的生活费。
现在是八点,去商场挑些东西然后开车过去只需要两个小时,自己可以先把东西给秦一。
然后第二天带她逛一逛,一起去日料店吃个饭。
秦文拿起车钥匙,起身出了门。
9
秦文的时间规划能力和执行能力都很强,她在商场挑好东西后,给秦一发了条短信——
“妈妈今天出差路过云城,给你带了点吃的,明天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然后她把大包小包放在后备箱里,开车前往云城。
一路上秦文都没有看手机,等开到云城市中心,等红绿灯的时候才匆匆看了一眼手机。
上面是秦一的回复——
“妈妈,我和男朋友这两天都没课,来上海玩两天~我让我朋友去接一下你可以吗?”
男朋友,秦文闭上眼睛,她好像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似乎是叫……乔之。
她见过那个男孩一面,阳光高大,站着的时候像一棵挺拔的柏树。
他显然是很爱秦一,跟在她后面的时候像一只忠心耿耿的金毛大猎犬。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秦一了,秦文的心里有一点烦躁,她就是这样,只要计划中的事情出了纰漏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助理从来都干不长的原因……
想到那个被砸破了头的小珂,秦文心里的烦躁更深了一点。
但愿李萧能把那个女孩处理好,等状态好一点之后她还要回去继续工作的,那个女孩可千万别乱说什么影响她的事业。
她给秦一回了一条短信——
“那你把你朋友的手机号给我吧。”
秦一很快回复了人名和一串数字,同时不停道歉,
“真对不起,妈妈,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来。”
这句话触发了秦文心里很多不为人知的机关,她竭力平静下来,继续向前开车。
最近大学管理得严,校外机动车辆都禁止入校,于是秦文打算在周围找个停车的地方——
好在秦一大学的女生宿舍就挨着东校门,出来一趟路程也并不远。
周围的停车场基本都满了,最后,秦文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这里很偏僻,几乎没有什么人,她可以在这里停一会儿。
秦文给秦一短信里的手机号码打了一个电话。
“喂,雷倩同学是吧?我是秦一的妈妈。”
“阿姨好,辅导员刚刚找我谈话,我从西门这边骑车过去,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没事,不急。”
秦文说,
“我的车停在你们学校东门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了,你大概知道是什么位置吧?”
“啊?那一带小巷子还挺多的,阿姨您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招牌吗?”
“我看看……”
秦文环顾四周。
这一带有很多矮矮的平房,应该都是要拆迁的,窗户里面黑漆漆的,应该是没有住户。
只有不远处有一个后院亮着灯的建筑,似乎是一家会所,这条巷子在会所的背面。
“在一家会所的背面,好像有个牌子。”
秦文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
“河汉……河汉无声?”
“噢那我就知道了,我这就骑车过去。”
雷倩说。
秦文放下电话,在车座上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像炸毛的猫一样猛地惊跳了起来,头直接磕到了车顶上。
在她右手边的副驾驶座位旁,窗外有一双眼睛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那是一双女人的眼睛,为数不多的一点灯光照耀下,女人脸色惨白,嘴唇血红。
黑色蜷曲的头发如同杂乱的水藻,让人想起溺在水底千年不得超生的冤*。
秦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之前一直疏忽大意地没有锁车门。
此时此刻女人直接拉开了车门,坐了进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秦文,眼睛一眨不眨。
“你是谁?”
秦文一边瞪牢她,一边缓缓把左手伸向了车座的底部。
那里有一个逃生用的锤子——
恒城的夏季总是多暴雨,桥下很容易积水,有一次桥下积水太深,路过的车辆陷入了水中。
由于水压的原因没办法从车内开门,司机最后死在了车中。
看到新闻后秦文便备了一把专用的锤子放在车内,如果遇到类似情况的话可以用锤子击碎车窗玻璃逃生。
现在这把锤子或许可以用来自卫。
真奇怪——
进入车内打劫的不一般应该是高大壮硕的男人么?眼前的这个女人中等个头,很瘦,动手的话估计完全占不到上风吧?
“别误会,我不是来抢劫的。”
女人转过头来,
“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秦文没有放松警惕:
“我们认识么?”
“你不认识我,而我认识你——不过我们的父母之间,是互相认识的。”
女人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焦露露。”
“三十多年前,我父亲被你母亲所骗,欠下巨额债务,最后跳桥自杀。”
10
秦文盯着焦露露看了一会儿。
借着车内的灯光,焦露露的脸比刚刚清晰了很多,秦文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和秦文差不多大,但是五官的底子比秦文好很多,眼睫浓密,眼神没有定向,这是一双风月场里出来的眼睛。
和短发齐耳的秦文不同,焦露露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又黑又厚。
带着一种天然的卷曲,她小小的面孔被那浓密的头发环绕在中心,又厌倦又美。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处于青春期的秦梦君见到这样的脸。
心里一定会产生诸多自卑,不过现在的秦文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了。
这些年来她见过很多貌美的女星,到了最后,美貌在她这里只是一张三庭五眼、四高三低、比例标准的面孔。
用来给杂志拍封面的时候会比较好找角度。
焦露露开始了她的讲述。
秦文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开了之前一直握着锤子的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有点不耐烦,是那种事业女性听怨妇诉苦
“老公出轨孩子青春期早恋家务永远也做不完人老得好快”时候的不耐烦。
焦露露说得声泪俱下,但是在秦文这里,这一切不但老套,而且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无非是那些陈旧的桥段——
焦露露的父亲被秦文的母亲拉进了一个欺骗性的项目,赔了很大一笔,最终导致公司的资金链断裂。
而秦文的母亲见死不救,于是公司破产,焦露露的父亲跳桥自杀,焦露露也由一个富家小姐变得一无所有,她甚至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读书了。
——这算什么?
类似的故事二十年来秦文亲眼见过几十个,听说过的则不下几百个,在财富的巅峰本来就如同在悬于高空的钢丝上行走。
既然你敢于走得这么高,就要承受掉下去的风险。
至于是谁推你导致你掉下去的……那很重要么?
钢丝一共就只有这么窄,人家不推你下去就只好自己掉下去,这种情况下还要对方讲仁义礼智信?
秦文揉揉太阳穴,她已经不想听了,母亲的仇人要多少有多少,这些年来找上门的也不少。
不过这样一无所有直接往车里一坐就开始控诉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手段未免太低了,不愧是初中就辍学的人。
她一边思考着怎么体面地让这个怨妇从自己车里出去,一边随口应付着焦露露。
“已经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焦露露深吸一口气:
“当年我能找到你的时候,我想的是让你把一切还给我。”
“看来是失败了。”
秦文漫步经心地点点头。
“是。”
焦露露轻轻呼出一口气,
“而之后的二十年内,我再难接近你。”
秦文点点头,这是很自然的,学生时代大概是阶级的界限模糊的最后时段。
毕业后,不同阶级的人们之间将渐渐展现出清晰的分界线——女学生秦梦君还是很好接触的,但是Q.W的广告总监秦文……
很多三线的明星想见她都见不到,更别说一个按摩小姐。
“结果……我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你。”
秦文的车窗刚刚是放下来的,从外面可以看到她的脸。
“我认了好久,确认是你。”
焦露露说,
“老天当真是有眼,让我还能再见到你。”
秦文险些笑出来:
“你现在还想叫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焦露露的脸色非常严肃,她摇摇头:
“不,我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意识到自己当年的愚蠢了……
我没有办法从你手里拿回曾近属于我的一切,但是我可以毁掉它。”
秦文淡淡道:
“那你现在花这么长时间和我说话对你的目标有什么帮助?
你应该直接拿着汽油桶去烧我们公司的总部。”
焦露露看着她,那一瞬间,秦文看到她脸上滑过了一丝非常悲哀的神情。
月光从云层里滑行而出,月光洒下来,那块原本在阴影里模模糊糊的牌子在秦文的视线里突然变得更加清晰了。
……河汉无声。
学生时代的事情秦文大多已经不去回想了,因此这个她在学生时代知道的地名如今已经不被她所记得。
然而此时此刻,秦文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河汉无声……
这个名字似乎给她留下过什么极其不好的回忆。
似乎是……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在某个雾蒙蒙的清晨,康小娟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
“梦君,我昨天看到你男朋友去了河汉无声诶,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秦文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块牌子,牌子上四个大字,字字含着刀光,宛如要刺破黑夜,杀人诛心。
就在同一瞬,秦文听到身边的焦露露说。
“秦梦君。”
她的红唇如血,唇角弯起,
“你还没有忘记林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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