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从朝鲜战场上归来,正受命忙于建设军事工程学院的陈赓突然收到一封陌生来信,寄信之人叫鲍君甫,曾担任国民党要职,鲍君甫在信中提及希望得到照顾。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英雄,一个曾为国民党马首是瞻的特务,二人之间究竟有何交集?陈赓又将怎样回应鲍君甫提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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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赓将军
一身两任
鲍君甫是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人,他生于年,比陈赓大两岁,他的革命之路也比陈赓要“崎岖”一些。
年,鲍君甫从日本留学归来,回到上海发展。二十年代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后,鲍君甫参与“讨蒋运动”,不幸被捕入狱,在蔡元培的保释下才被释放,而这一点也证明,鲍君甫是有正义之心、革命之心的。
鲍君甫蛰居上海,在沪期间,鲍君甫结识了同乡杨剑虹,杨剑虹成为改变他人生走向的一个重要人物。
年春,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增设采访股,杨剑虹是采访股总干事,鲍君甫就被去做他的副手,可两年后杨剑虹就自杀身亡,鲍君甫遂被时任国民党党部调查科主任的徐恩曾任命为调查科驻上海特派员。
或许是出于对杨剑虹提携之恩的情义,在杨剑虹自杀后,鲍君甫为自己改名杨登瀛(下文仍称“鲍君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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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君甫
鲍君甫一边在上海为国民党调查科做事,一边与中共特科精英陈养山搭上线。年11月,中央特科在上海成立,周恩来直接领导,陈赓是情报科科长,负责收集情报。年起,陈养山就在上海从事中共中央的保卫工作。
而陈养山与鲍君甫正好是旧识,当陈养山得知鲍君甫在上海敌特机构做事后,萌生了把他发展为我党情报人员的想法,陈养山与鲍君甫一开始会互相交换一些信息,鲍君甫把国民党特务在上海的活动透露给陈养山,而陈养山也渐渐开始带他参加一些地下组织的会议。
年5月,鲍君甫第一次见到与中央特科情报科长陈赓见面,陈赓认为,这位鲍君甫还是可以信任的。陈赓将此情况上报周恩来,周恩来也表示:“在隐蔽战线的斗争中确实需要这样的‘内线’,并决定留住这条‘内线’”。
陈赓将鲍君甫吸收为情报科成员,而为保护鲍君甫身份,由陈赓助手刘鼎与他单线联系,必要时由陈赓单线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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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养山
为配合鲍君甫,中央特科会透露给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让鲍君甫带人破案立功,他也因此更加深得国民党特务头子的重用,从而为中央特科工作提供更多方便。
那时蒋介石国民党政府将枪口对准国民党,抓捕了不少党内同志,鲍君甫就帮助陈赓营救自己人,同时也提供叛徒身份,可以说,鲍君甫为我党做了不少事。
年8月,彭湃、杨殷等人被捕入狱,鲍君甫暗中将运送计划传递给周恩来、陈赓等人,遗憾的是运送彭湃等人的囚车提前出发,彭湃、杨殷等人壮烈牺牲。但通过鲍君甫,陈赓得知彭湃他们是被一名叫白鑫的叛徒出卖的,在鲍君甫帮助下,中央特科的队员成功除掉白鑫,以免更多同志受到伤害。
年9月,任弼时被捕入狱,党中央在鲍君甫的帮助下顺利将任弼时营救出狱。
年4月,周恩来约好与从苏联回国的黄第洪见面,黄第洪却密函蒋介石,周恩来遇到危机,鲍君甫及时联系陈赓助手刘鼎,传递情报,周恩来也及时撤离,避过危险。
年,关向应被捕入狱,机密文件也被搜获,鲍君甫暗中帮忙,扮成文件专家的刘鼎顺利更换文件,关向应也被成功保释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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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
年,中央特科顾顺章被捕,选择叛变,这给共产党地下组织带来不小的危机,好在钱壮飞及时传递情报,周恩来领导各机关及时脱险,只有少数机关遭受破坏。
陈赓联系鲍君甫,叮嘱他:“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在上海的机关大都已经转移了,你快想办法到外地躲一段日子。”
“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家里。”鲍君甫坚持要留在上海。
眼看鲍君甫如此固执,陈赓只好最后叮嘱他:“实在不想离开上海,那就要有一个思想准备——万一顾顺章咬住你,你就反咬他,别的一句话也不要多说,今后共产党一定会得天下,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
陈赓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国民党特务头子并没有鲍君甫泄露秘密的直接证据,但他还是受到了牵连,鲍君甫被秘密拘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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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赓
杳无音讯
鲍君甫在狱中被严格审讯,还被打掉好几颗牙齿,不过他还是坚定意志,始终没有供出自己与共产党人的秘密联系,他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直到在老上司张道藩的帮助下,鲍君甫被保释出狱,恢复自由,可此时的鲍君甫不仅与中央特科的陈赓、周恩来彻底失去联系,连同失去的还有他的职务。
他搬到南京生活,徐恩曾帮他找了个住处,因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徐恩曾也给他提供一些生活资助,鲍君甫就一直在南京,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几乎与旁人没有交往。
为了维持生活,鲍君甫设法找一些生计,年,鲍君甫在朋友帮助下,找到一份首都市民体育会做事的工作,建设体育场期间,鲍君甫几乎天天待在工地,那几年他的生活相对“安稳”。
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体育场停办,鲍君甫失业了,一家人的生活没了保障,家里人口多,积蓄却不多,外面兵荒马乱,战火纷飞,鲍君甫一家就靠着微薄的积蓄生活。
在南京期间,鲍君甫还与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副主任李克农取得短暂联系,李克农为鲍君甫送去一笔救济金,改善了鲍君甫一家的生活困境,这让一家人十分感动。
那时的南京人民经受着战乱之苦,鲍君甫的爱国之魂熊熊燃烧,他进入难民营帮忙,安慰受苦的同胞们勇敢站起来,他以前在日本留过学,会说日文,看到欺负同胞的日本士兵,鲍君甫和他们交涉,但敌军根本不把他当回事,那几年,鲍君甫和无数同胞过了一段极其灰暗的生活。
年汪伪中央感化院在南京成立,鲍君甫被介绍进感化院,担任训导员,感化院中关押了不少“犯人”,其中有很多是进步抗日斗士,鲍君甫没有太多能力救他们出来,只是在工作过程中,鲍君甫对很多被关押的共产党人、抗日青年态度都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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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中的战士们
抗战胜利后,鲍君甫虽然在汪伪中央感化院做事,但只是个小头目,而且还尽力帮助过抗日人士,因此没有受到什么追究。
年南京解放,鲍君甫的生活恢复平静,他依旧过着简单的日子,平日里靠摆烟摊维持生活。当许多国民党官员忙于逃脱时,鲍君甫自认为,自己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心中自是坦然,他继续留在南京生活。
只是在历史的长河中,鲍君甫的名字渐渐被湮灭,直到陈赓之名再次出现,他当年的贡献再次被提起来......
命运转折
年,曾经担任过国民党政府要员的鲍君甫被逮捕,被移送法院,经法院领导审批,这位“昔日的大特务”被判处重刑。鲍君甫想起了陈赓,他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放在陈赓身上。
鲍君甫向法院方面表示:他曾为中共地下党做过工作,而陈赓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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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赓
时任市法院第一任院长的鞠华对鲍君甫的说法十分重视,并向陈赓致函,希望鲍君甫的话能得到佐证,鞠华的信先到云南,再转给中央军委,最后才到了陈赓的手中,所以数月后,鞠华才收到陈赓的回信:
“南京市人民法院鞠院长:
关于鲍君甫(又名杨登瀛)之供词是否属实一事,据我所知,鲍确系年起即与我党发生关系,年以前在工作上曾和我联系,在此期间对党贡献颇大,我被捕时曾在南京宪兵司令部与我同狱,此时表面上还好。此后任伪中央感化院院长......仍以注意,管制为好,特此函复。
陈赓”
陈赓的回信让鲍君甫的往昔贡献得到证明,也为他被捕判刑的命运带来转机,鲍君甫得以被释放。
鲍君甫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平时靠售卖香烟、茶水为生,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生活是极度贫困,时常要为吃喝发愁。
年,鲍君甫斗胆以战友的名义给陈赓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及自己生活困难,恳切希望能予以照顾,得到一些生活补助。
同年,陈赓给鲍君甫回信:
“君甫先生:
顷接来信得悉先生仍住南京,解放后,我曾托南京市人民政府公安局照顾您,我想对您一定会予以照顾,有机会再见。”
陈赓回信后的年,政府部门专门派人来详细了解鲍君甫的生活情况,陈赓提议:每月由南京市公安局给鲍君甫发放生活费元。陈赓的建议得到公安部长罗瑞卿、以及李克农的同意,换言之,从年起,鲍君甫每个月可以得到元的生活费。
在那个年代,元的生活费并不低,一个工人的月薪仅有三四十元。每次两名军官送生活费到鲍家,对收入微薄的鲍君甫而言,这元的生活费很好地改善了他之后的生活,鲍君甫对陈赓和政府的关怀充满感恩。而让他更感动的是,陈赓并没有忘记他这位故人。
年初春,鲍君甫竟然收到陈赓的来信,陈赓在信中写道:
“君甫同志:
久未通信,不知近况如何,得便来信告知。前次您说想来北京参观,我们十分欢迎,并望于3月20日前到京。旅费已嘱托还南京军区司令部代为设法,您何时动身请用航空信告我们,以便赴车站接候。”
收到信的鲍君甫很感动,没想到陈赓将军如此悉心,不仅记得他的心愿,还很贴心地为他想好了各种出行所需。一周后,在征得总参办公厅的同意后,鲍君甫在南京军区的专程护送下,抵达北京。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南京公安部门又给鲍君甫增加了50元的生活费,而在鲍君甫赴京前,时任司法部副部长的陈养山还专程去南京看望他,鲍君甫心中感恩与温暖,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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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赓(中)旧照
他顺利抵京后,受到陈赓、李克农、陈养山等人的亲切会见,陈赓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得知鲍君甫牙不好,陈赓专门派人,医院为他装了假牙,这样他说话、饮食都改善了许多。
不仅如此,陈赓还很关心他的生活情况,鲍君甫之前日子都过得很贫苦,直到有了政府和老友们的照顾,他的生活质量才好了一些,这次千里迢迢来京,陈赓热情款待他,专门给他添置了不少衣物,这让多年深受生活之苦的鲍君甫一下增添了不少精气神。
为了让鲍君甫深切感受到首都北京的新面貌,工作忙碌的陈赓安排了专人,陪鲍君甫游览北京的各个名胜古迹。幸得陈赓照料,鲍君甫的北京之行完美收尾。
就在鲍君甫赴京的同年,陈赓、陈养山还一起去了南京,看望鲍君甫,陈赓委托南京市公安部门,为门厅贫寒的鲍君甫购置一些家具、闹钟等物品,这“家”更有了“家”的模样。
临离开南京前,陈赓请鲍君甫吃了一顿饭,老友闲话家常。以后陈赓来南京,总是会想到鲍君甫,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而陈赓时常的关怀与照料,也让鲍君甫心里十分感动,他感谢陈赓为他的命运带来转机。
如果不是陈赓,或许鲍君甫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处决了,如今却能得到照拂,鲍君甫无时无刻地不在感激陈赓,年陈赓将军逝世,鲍君甫为此悲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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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君甫之墓
年,68岁的鲍君甫也与世长辞。临终前,鲍君甫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是特务,也不是叛徒,我到底算一个什么人,自己也说不清,但周总理、陈赓是知道我的......”
他逝世后,被妥善安葬于南京城北的广东山庄公。而中央也没有忘记他,周总理特意指示相关部门:“安排一下家属,看有什么困难解决一下。”在他离世后,他的家人也得到很多的照顾。
后来人们常提“情报四杰”,是指李克农、钱壮飞、胡底,还有一位说的就是鲍君甫。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种说法是鲍君甫不该被称作“四杰之一”,因为他不算是中共特工,而是一个两面得益的“双面人”。
年周总理重病在床,弥留之际时将调查部部长罗青长叫到身边,周总理念叨着:“在我们党最危难时期帮助过我们的人,千万不要忘记了......”周总理提到的名字中,就有鲍君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