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新建的平安京(今之京都市)与奈良一样,活脱脱是唐都长安的翻版。全城呈长方形,棋盘格式的道路贯穿城市的东西南北。城北皇宫中的太极殿,绿瓦红柱,殿顶的藻井绘着金色凤凰,藻井下是天皇的宝座。其建筑风格与唐无异。
儒学的“天命”观和“王土王民”、“德治”、“仁*”思想,这些*治理念不仅如一些日本学者所指出的,是当时日本统治阶级的个人教养,而且确曾对整个奈良、平安时代的*治发生过巨大影响。能够说明这一历史真相的事实,可谓史不绝书。例如元明女帝(年-年在位)即十分醉心唐文化,认为儒学是为*之本。她曾说:“为*之道,以礼为先。”还曾表旌“孝子顺孙,义夫节妇”。
她还依据儒学“为民制产”的思想,诏令各地方官应“抚导百姓,劝课农桑”,而不可“身在公庭,心顾私门。妨夺农业,侵蛑万民。”在元明女帝之后继位的元正天皇(年-年在位),登极后也立即诏示全国地方官:“国家隆泰,要在富民。”这无疑是依据儒学的“富民足君”思想行事。孝谦女帝(年-年在位)则声称“治民安国必以孝理,百行之本莫先于兹”,并“令天下,家藏孝经一本。”
平安时代初期的桓武天皇在裁减冗官时,也表明自己这样做是“言念生民,情深抚育。思欲除其残害,惠之仁寿。”元明、元正天皇时的一些出色地方官,如道首名和藤原武智麻吕等,与地方贵族、寺院侵夺农民土地的行为作斗争,致力于开水池,修水田,促进农业生产,也是以儒学的“仁*”思想为指导理念而从事的。诚然,这些封建统治者的宣言未必都付诸实现了,但上述宣言也表明他们毕竟是以来自儒学的*治理念来运转*治的。
大学寮的衰微
平安时代(年-年)前期即9世纪,是所谓“唐风文化”的全盛期。从文化史的角度看,如果说飞鸟、奈良时代以狂热移植中国文化为特征的话,那么平安时代前期则以整理与消化已经吸收的中国文化为特征。当时上至天皇、贵族,下至一般文人墨客皆以读写汉诗为风雅。嵯峨天皇(年-年在位)下令将日本人写的汉诗编为《凌云集》和《文华秀丽集》两部汉诗集。淳和天皇(年-年在位)又下令编辑了汉诗文集《经国集》。
白居易的诗歌在当时的日本最受欢迎。用汉文写的法律书籍《弘仁格式》、《贞观格式》、《延格式》、《令义解》,历史著作《续日本纪》、《日本后纪》、《续日本后纪》、《文德实录》、《三代实录》等也都编写于平安时代前期。日本书法史上的“能书三笔”空海、桔逸势和嵯峨天皇,也是在平安时代前期成名的。空海与桔逸势曾留学唐,其书法倍受中国名家赞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平安时代前期的日本文化各领域无不渲染着唐文化的风采。
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已具规模的大学寮也在平安时代前期进入它的最盛期。大学寮的新址就建在皇宫南大门的最近处。其建筑规模之大远在各官衙之上。不仅有本寮和孔庙,明经、纪传、明法、算4道,还各有自己的学堂。桓武天皇(年-年在位)曾下诏说“王者以教学为先”。他下令增加大学生定员,把作为大学寮财源的劝学田由20町增加到町。平城天皇(年-年在位)和淳和天皇也下令督劝诸亲王和贵族子弟到大学寮学习经史。前述的大学寮别曹也大多建于这一时期。
然而,在一片升平景象下已经潜伏着危机。如上所述,儒学的流行和大学寮的兴盛,是由于适应了中央集权封建制度的需要,即*治力量的扶持与提倡是早期日本儒学兴起的主要原因与首要特征。而在9世纪后半期,中央集权封建制度日趋瓦解。藤原氏等大贵族和佛教大寺院不断侵吞公田,使班田制难于实施。外戚藤原氏的专*使天皇集权的官僚制度也遭到破坏。中央集权封建制度的衰落使日本儒学丧失了对它的社会需要和支持它的*治力量。这又成了早期日本儒学走向衰落的主要原因。
与基本上属于移植的中央集权*治制度的衰落相同步的是“唐风文化”的衰落与“国风文化”的兴起。9世纪中叶空海用单音节的草书体汉字制成“平假名”,吉备真备用楷体汉字偏旁制成片假名,终于创造出日本民族的作为表音符号的假名文字。随之以假名书写的“和歌”(日本体诗歌)和“物语”兴起,历史著作也不再模仿中国正史,而只以汉文书写。书法、美术、音乐也表现了更多的民族特色。“国风文化”的兴起,是大学寮逐渐没落的文化背景。
而大学寮明经道地位的下降、教官的世袭化、考试制度的废弛等,则是大学寮逐渐没落的表征。大学寮明经道曾是奈良、平安时代儒学传授的最主要场所。培养适合中央集权封建*治的要求并具有儒学知识的行*与技术官僚,主要依靠明经道。因而明经道在大学寮中地位最高,学生定员最多。一些中、下级贵族子弟欲得荣升,不能不以进入明经道为敲门砖。然而,在8世纪中期设置文章道后,情况逐渐发生变化。“学令”有如下规定:“凡学生,虽讲说不长,而闲于文藻,才堪秀才进士者,亦听举送。”
这就是说,明经道毕业考试虽不合格,但善于写文章的大学寮毕业生,也可举送太*官参加式部省的秀才、进士科考试,并被授官职。这样,不必读经亦可踏上仕途。于是大学寮学生们的兴趣渐渐转向更易授官的文章道。文章道的学生经常满员,而明经道的生源往往不足。一些明经道学生放弃儒学经典的学习,改学汉诗文或史籍,求成为宫廷诗人或显贵们的书手。平安时代前期,写作汉诗蔚为风潮,随之文章博士的地位也逐渐提高,文章博士的官位原为正7位下,明经博士为正6位下。
年,文章博士的官位提高至从5位下,超过了明经博士。过去由明经博士担任的大学头职务,在9世纪以后也多由文章博士承当。一些文章博士还应召为天皇侍读,或成为朝廷重臣。这些都表明在大学寮中,明经道的地位已低于文章道。9世纪后期外戚藤原氏垄断朝*之后,随着天皇中央集权制的削弱,原有的考试任官制度也遭到破坏。藤原氏等大贵族的子弟不必进入大学寮,通过“荫位”和“院举”即可授官。
原为大学寮附属物的别曹因为多由藤原氏等大贵族经营,所以别曹的学生较之大学寮学生更受重视。式部省的考试已徒具形式。这样,不仅明经道,甚至整个大学寮都变得无足轻重了。明经道生源减少,缩小了儒学传播的范围。由于班田制废弛,国家财*困难,大学寮的费用日绌,甚至连举行“释奠”仪式和修理房屋的费用,都靠地方捐助或卖官所得。以前祭孔时,供品用肉食,自年起改用祀佛的“青菜类”作供物。这不仅反映了大学寮费用的窘迫,也表明佛教影响的扩大。给奄奄待毙的大学寮以最后一击的,是一场大火。
年4月,突发的火灾延及皇宫和周围的官厅。除太极殿外,大部分皇宫和附近的大学寮、劝学院以及神祇省、民部省等官厅均被焚毁。火灾后,同时罹灾的各官厅和藤原氏的别曹劝学院都得以再建,唯独大学寮从此关门停办。各地国学的命运亦不妙。年伊势国学的孔子象损坏不复修,年石见国学的释奠礼器被窃,大部分国学不再举行“释奠”礼。文章博士大江匡衡年巡视尾张国学时,面对国学的凋敝景象,禁不住大发“思乡贡以兴学院”的感慨。大学寮和各地国学相继陷于不况,表明了早期日本儒学的衰敝。
结语
10世纪末以后,由于大学寮教官的世袭化,儒学进而萎缩为有数的博士学官的“家业”。在大学寮各道中最早实现教官世袭化的是算道。10世纪末之后,算道博士由小槻和三善两家代代世袭。此后,明经道、文章道(纪传道)、明法道的博士也世袭化。明经道博士由清原、中原两家,文章博士由菅原、大江、藤原(南家、北家、式家)诸家,明法博士由坂上、中原两家代代相袭。以明经道的清原、中原两家为例,直至12世纪末,中原家有23人,清原家有13人先后成为明经道教官。